○黄俊

　　“秋风萧瑟天气凉，草木摇落露为霜”，读到魏文帝曹丕七言古诗里的诗句，身处异乡的我禁不住想起了那位出生在秋天，曾经在秋日里奔忙劳作，以瘦弱的身子带着“小静静”在秋风秋雨里求医问诊，名叫王秋芸的母亲。

　　这是一个听来的故事。那天，如今已年逾不惑的“小静静”向我讲述着当年的故事。她说自己刚出生时还不够4斤，而且一从娘胎落地就注定了与病魔和死神开始拉锯战，就看谁的力量大。小时候，她总是毫无征兆地高烧不止，甚至休克，打针吃药成了家常便饭，母亲总是急得痛哭流涕，娟秀的脸上时常泪落成河。

　　那年秋天，天气格外寒冷。刚满月的她突发高烧，高烧到40度，单薄的身子被烧得像一块滚烫的烙铁，那声声呻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母亲脆弱的心。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湖南山区一带医疗条件特别差，方圆几十里地才有一个赤脚医生。眼看天马上就要断黑，母亲担心孩子被高烧置于死命，急忙含泪点起火把背着她不顾一切往外冲，母女俩儿一路跌跌撞撞在近20里的羊肠小道上。

　　“医生，赶快救救我的女儿！”叩开了医生的房门后，母亲“扑通”一声跪地哀求……

　　一个多小时后，许是含辛茹苦的母亲用泪水和医生的不弃感动了老天爷，当她死里逃生开始本能地吮吸奶水时，围观的群众啧啧称奇，庆幸不已。从那以后，母亲似乎是神经质般朝夕寸步不离地陪伴着她。当年秋天，母亲背着静静到处寻医问药，尽管疗效甚微但从不气馁。不仅父亲有了微词，大伯婶婶更是常常数落：“算了吧，这孩子就不要再白费功夫了，早点放弃早解脱。”长大后，伯母还不时揶揄：“小时候，静静那张脸也就两个手指宽。”

　　四岁那年的一个秋夜，她突然一头栽倒在地。那天，碰巧辖区那个赤脚医生去到几十公里之外的县城进药，由于山高路远交通不便要次日才能回来。情急之下，母亲跪在地上朝着大门方向连磕三个响头，一咬牙背着她翻越了四五座大山，赶到隔壁乡镇的一个医生家里救治。在那里，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光景，静静睁开了双眼，闻讯赶来的亲属们喜极而泣。时隔多年，一位亲戚这样描述：“当时，娘亲从阎王老子手中给抢回了一条命！”

　　人云，有母亲的地方就有奇迹。静静说，自己得以一次次化险为夷，就是个奇迹；除了母爱，再也无法破译出这种现象在医学上的最佳答案。爷爷告诉静静，在她七岁那年满嘴生泡接连数月无法进食，母亲寻访了好多医生都无济于事，后来千方百计打听到外地一个老中医可治，并且以低到尘埃的姿态地登门恳求住在他家才用草药慢慢治好。因此，爷爷语重心长地说：“静静的这条小命是母亲用泪水和命换回来的，妈妈为了你担惊受怕吃了好多少亏喔，你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啊！”

　　俗话说，好事多磨。操碎了心的母亲看着静静身体逐渐好转，健健康康长大后，乐得直掉泪。不久前，年逾古稀的母亲不无感慨地说，如果静儿不幸夭折的话，怎么对得起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？哪里有勇气继续往后的岁月？后来，不用天天担惊受怕了，心里感觉吃黄连都是甜的。是啊，母亲这个弱女子像一个与厄运努力抗争的硬汉，一如既往地用拳拳母爱给了静静宝贵的生命。那些年的一桩桩、一幕幕那是何其漫长的煎熬，其中的窘迫和艰难“非常人所能喻”，真的想象不出母亲是怎样过来的！

　　听完静静的故事，我想起了这位生活在湘南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，名叫王秋芸的母亲，鼻子酸酸的，想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