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木棉

　　一

　　我看着她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，不时在锅前翻炒，不时又转身添柴，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不停穿梭。我走近她，想接过起灶的活儿，却被她拒绝了，语气强硬得不容我有半句反驳。

　　我只得在院外等候，直到饭菜上桌，我才发觉三个人的晚饭却有六七碗菜食，说不上是山珍海味，但也是荤素尽有，然而方才，我无意瞥见她将平日里吃的剩菜藏进冰箱。

　　很快，桌上杯盘狼藉，我尽量少将筷子伸向肉食，将它们留着，这样，至少下顿饭，她可以不用吃冰箱里已然发黄的剩菜。每每这时，她便会皱着眉头让我多吃些。我推说饱了饱了，却还是没能拗过她，乖乖地又吃了些。

　　饭罢我要求洗碗，发现我每每提出如是的要求，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悦，也许她老了，变得固执些。

　　二

　　趁着夕日未颓，她忽然要我陪她出去走走，我有些讶异，往日她从不愿与人出去散步，常是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，待房中闷热散去，便早早地躲进房间。讶异之余，我一口答应下来，这让她很开心。于是两道影子在夕阳下渐渐拉长，直至消失不见……

　　三

　　想起我对她的印象，竟始于懵懂，她牵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我，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，一天又一天，直到我已经能够熟练走路，她还是小心地牵着我，生怕我磕着碰着，而有时我也会挣脱她的手，不跌倒还好，若是不慎跌了，她便会不停地斥责自己，却从不说我半句。

　　四

　　我本走在她前面，看到她跟得似乎有些吃力，便停下来牵着她的手，走慢一点点。起初她是不肯的，说自己还没老到要别人牵的时候，但我执意牵着，她竟然也就那样顺从了，她从前的个性十分张扬，而这些骨子里的东西也似乎随着时光远去了，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。我挽着她，她像是一只温顺的羔羊，走得很慢，我也放慢脚步与她平行。夕阳照在她的脸上，照得金黄，在这一刹，仿佛她的皱纹都被抹平了。

　　五

　　后来我们回了家，也许她真的老了，不远的一段路，她却尽显疲态，不过她说她很高兴，因为感觉我长大了，这条她领着我走过无数次的路换做我领着她走了。岁月一步步流逝，她也不得不承认，她老了。

　　外婆总是不服输，平时走路走得比别人都要快，而今天我领着她，走得慢一点点，让她岁月的轨迹，能流逝得再慢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