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书报会飞
http://www.lockbj.com 2018-09-01 15:58:46 【字号 大 中 小】
○李宣华
在我的山村老家,清风缕缕,道不拾遗,夜不闭户,抱素怀朴,但有一样东西除外,并且很可能会被顺手牵羊,那就是书报。每周一天,邮差小伙爬山涉水把一叠书报送到村里,看守村部院落的老吴就会认认真真逐一清点造册,等人来签名领取。否则,一不小心,这些报纸杂志,就可能“不翼而飞”,消失无踪。
村里人对书报的敬畏,可以从村里人对老吴的喜欢窥见一斑。因为村里订阅的报刊由老吴管理,老吴便有了得天独厚的先读优势,加之老吴退休前当过几年民办教师,他成了村民眼中的“故事大王”和“百事通”。于是无论早晚,只要他到哪家喝茶聊天,哪家必定会热热闹闹地围满一圈子人。
老吴经常到我家,找我父亲下象棋,我唤他“老吴伯”。在乡亲们眼中他和我家靠得最近。但是,老吴这人有原则,从来没拿过旧书旧报到我家。还好,我的一位邻居老爷爷是党员,村里给他订了《福建日报》和《支部生活》。老爷爷没啥文化,凑合识得些字。但是,几乎每份送到他手上的报刊,他都一丝不苟,会从头到尾看个遍。我呢,每次去找他要东西看,他都会乐呵呵地予以满足。只是,每次我都得先毕恭毕敬地接受一番他的老生常谈:“来,先洗洗手,擦干净,坐好。”“翻页得小心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莫把书报给撕坏了。”如此云云。
老爷爷的书报毕竟有限,老吴伯呢有着丰富资源,却又太讲原则,让我们呀,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。
越是看不到,越是想看。那些内容丰富多彩,版式不拘一格的书报充满了诱惑力。待到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,我再也控制不住那份悸动的心了。偷偷地,偷偷地,猫着腰,蹑手蹑脚,走过一段低矮的围墙,爬过去,躲到老吴伯放书报的传达室对门窗子下,将一根一头破开叉的长竹杆伸进去,夹一叠书报面上的报纸或杂志。
有一次,满头大汗地夹出了好几份报纸,正要翻墙而去,楼上的窗子推开了,我看到那个脸黑得像木炭的黑脸村长探头张望。我只好如鸵鸟一样,用报纸遮住脑袋。直至村长再次关上窗子,才带着怦怦心跳迅速逃离。
傍晚时分,老远处便听到老吴伯在和来领取书报的乡亲对话:“奇怪了,今天来的书报我都数了又数,没有差错。好端端的,又少了几份,不知道‘飞’哪里去了?”这话从老吴伯嘴里出来,我不觉得奇怪,我觉得奇怪的是,那黑脸村长听到他说这话时,如同什么都没听到,看到我时,居然还朝我笑。要知道,平日里,黑脸村长总是一脸严肃,不苟言笑的。
还有一次,老吴伯看到正要走过村部大门的我,有意自言自语:“这几天,村里的书报又莫名其妙‘飞’了好几份,你说这事蹊跷不?”我看呀,这事的确蹊跷,因为,那些天我脚疼,翻不了墙,根本没有光顾传达室。莫非还有我的同党?
正如所料。那同党是我们五年级的班长林林。他没我幸运,书包里掉出的报纸成了老吴伯逮个正着的“铁证”。老吴伯呀不逮还好,一逮便措手不及了,脸憋得通红,想说什么,又半天开不了口。正好,黑脸村长路过,闻知此事后,他笑了:“娃子们,快回去,一点书报,飞就飞了,飞得越远越好。”
啊哈,原来,老吴伯、黑脸村长,都是大好人呀。后来,我们就让村部的书报“飞”得更寻常了。再后来,我们这些娃子都陆陆续续“飞”出了村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