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图/方电华

　　○崖虎

　　季节不应该只是夏天，时光之车，在时光中。没有月光什么事，整个西湖在记忆中旋转，这一边和那一边，拉过的家常，所有在场的细节。

　　时光在幼稚后成熟，西湖就是证明，那时的水清得连影子都掉不下去，而下去的却是闭幕似的月光，朦胧在细细方格里。月光再也不可以陪同一路，而西湖一直瞎走着，不论怎么清理，都不再有那月色。

　　想去看看西湖，或是一种寻月的欲望。没有场景与对白，西湖便会向空空处落去，从东到西，再到东，与我的逻辑无关，与我的西湖无关。我只是个旁观者。可以被回想不断重复，或梦里，或梦外，或梦里而梦外，或在我的石头城中。

　　今日的西湖对大众开放了，我却没有对西湖开放，不肯走漏西湖的月色。这月色那样稀少、隐约、初纯，不忍心被不慎的脚步触破。

　　西湖一片光明，即便月光侵城，也没了月色。

　　想看看经年的风霜，属于我的那一点点西湖被一路荷香侵占。也没有萤火虫什么事，水边的一条柳枝，搅不动曾经的风月，自己的远远隔绝。

　　今天的西湖依然在水中旋转，也许西湖的月色不在夜里。来到西湖本来并没有什么悬念，只想今生在那里种下一片风景，或与月光一道乘还有兴致时摇曳些波光，粼粼地点缀可以入梦的夜晚。这样的夜晚只剩下梦了，那些一直没有背叛过的梦，都源于西湖的夜色。平滑在夏夜中的风，旋转在梦里的与月光的每一寸距离之间。

　　夏的西湖少了水汽，也不干燥，所有的水波都想解读风的默契，形的内外，挂着许多精细的语言，对着月色闪烁。这样的夏夜比春好，没有隐约，猜度本是麻烦，或作为娱乐而已。在这样的夏夜里，西湖的每一片粼光都是可数的，只是得回忆一番，或在突然的记忆里出现。

　　其实我很明白，西湖的粼光承载的只是梦，托举些可以永远存留的记忆。月亮只是回车键，在定义中决定段落，或进入空间。却不是所有点击的所有意义。

　　西湖的月光似乎已成为某种信仰。有一年中秋，我在车窗里看西湖的满月，圆月正在西湖的上空，而西湖早己轮陷在都市楼房里了。那个中秋带来了失落，此后我便隔绝了中秋的脸，中秋的月有些假了，连我的目光也想做起假来。

　　我的西湖或是我的假想。我只是在昏暗的西湖天光里涂鸦些月色，和那些白天容不下的温度。我的所有活在白天里的空气，都挤满了冷却，并消蚀我灵魂中的月色。我渐次站成无聊的原点，看着斜斜倾去的坐标，无法在位置上标一个真实的点，就只那一点点真实的月光。

　　西湖或许就这样在眼界里老去，耗尽所有旋转的开始，风成为一方符号，被不属于我的诸如三月烟花的西湖淡成几个可以隐约的文字。从此，文字被宣告死亡，象那一场夜色里的招魂，在西湖的栈道上，明明灭灭，渺若萤火。

　　我的西湖是个断面，月光切割成的断面，没有通往前世的光阴，那些可以分辨的沉积，也难以判断曾经过往的风的色采，就这么垂直地站在面前，左右都绕不过，生命被标记标记成在水波里躺下的次第。

　　我不变的黄昏，在来到西湖之前，而西湖已进入记忆，并在我的记忆里被割裂成历史。那些斑斑点点的时光，只有站在西湖之外才有些预兆的感知。一个迟顿，一次漫芜，一个简单的月。

　　轮回明灭，我在西湖的水迹里渗入些逻辑，在推理没有被允许之前。

　　西湖夏夜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案例，苦守些尚能纯粹的动机，那些简单的归属，象其间的小径，可以赤脚走出，韧韧的在风中醉去。在所有没有酒的夜晚，西湖的月光，可以浅斟漫酌，就着风，与那些不思想如何归属的风，一起在着露的叶面上，等秋的经过。

　　我的双眼在夏的西湖风景里显了些冷涩，既召不回春的存留，又在秋日里回避。因为，西湖只是个谜面，整个西湖荡漾在未知、不可知、不能知、不必知的上面，没有筑底的根部，我的潜伏之所。

　　西湖没有笑话，只有故事，就算在夏夜里淋了雨，也没有潮湿。那是在生命之外的延续，在树影草叶间，被月光照得晶莹。所以不敢在西湖的路外漫行，怕惊醒它们的瞌睡，就象害怕惊醒我自己的瞌睡。

　　西湖就这么在时光中滑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