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林开灯

　　青梅最早开花，接着是李子、桃子。进入四月，所有果树的花都开过了。现在枝头上的花朵已经变成了果子。青梅果长得快，已有指头大小，李果、桃子也有豆粒那么大了。打个比喻，若说青梅已经是青少年，那么桃子、李子也是儿童了。开花的时节，原野里大片大片的白色和粉红色，给人提供了一次难得的赏花机会，给人愉悦。那时候果树还没有叶子。果树将所有的养分都送给花朵，显得那么专注。花朵开过之后，阳光灿烂，气候渐渐暖和。叶子适时地长出来了，叶片不断变大变粗，颜色由淡逐渐变深，成了厚重的墨绿色。现在，叶子大片大片的，已经很浓密了。果子躲在绿色的叶片下面，果子被遮蔽着，你是不容看到的。这个季节，在你的视野里，绿是主调。到处都是绿的。田园绿，山峦绿。这已经是暮春时节了。

　　春天是鸟类最活跃的时节，湿润的土地繁育了太多的虫子，给鸟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。它们充满活力，到处是它们的身影。它们不知疲倦地上下翻飞，互相追逐，穿越树林、田园、溪流。它们喜欢唱歌，终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春天更是是创造生命的季节，鸟类在自己的窝里耐心地孵化着自己的爱情。这时候小鸟破壳而出，一群小鸟，它们离开鸟窝，姗姗学步，在田间、林间跳跃，试着飞起来。

　　这个时候的气候特点，人们用四个字来概括，“乍暖还寒”。气候是向着总体变暖的方向发展的，常常阳光明媚，春风和煦。但是春天气候多变，跌宕起伏，飘忽不定，忽冷忽热。春天在迟疑着，犹豫着。它不肯阔步向前，径直走向夏天。总是走走停停，三步两回头。放晴一天两天就要转阴。暖和一阵，马上又掉入寒冷的境地。有人把衣服一件又一件的除掉，以为寒冷的天气到头了，似乎这些厚衣服要来年才能用上，其实不然。有时气温起伏还挺大的，突然变个脸，让你措手不及。

　　那年，县里组织人员到广东深圳参观学习。一共去了两趟，都由我带队。第一次去是在初冬时节，离家时人人身上都穿着毛衣。一路走，一路感觉天气暖和起来。进入广东境内，更热了，似乎这里还是夏天。江河里有人游泳，街上许多人穿着短袖，女人穿着裙子。田园里，农民在挖番薯，一边挖出条条番薯，一边又把园地整理成畦，随即剪下原来的番薯藤，重又插进地里。这里没有冬天，也就没有冬闲田。田地里一年四季，一天也不闲着。这景象给我的印象太深了，广东一定不冷。第二年春天，县里再次组织广东参观学习。我以上一次的经验做指导，告诉大家如何穿衣。说广东热，穿衣以在家为标准，不必多带。结果因为这一句话，遇上了麻烦， 让许多人遭了罪。游览澳门那天，气温骤降，又下着雨，遇上了“倒春寒”。我们在游轮上，衣着单薄，风雨中，个个脸色发青，冻得哆嗦。一起游览的有北京的一个代表团。他们个个身穿毛大衣，神闲气定，舒心欣赏景物。游览结束，赶紧去买了一些酒给大家御寒。所幸还都挺了过去，没有人生病。

　　其实这就是南方的气候特点，冬天未必冷，气温也稳定。春天有时来了寒潮，却出奇的冷。

　　以后我就特别留意起来，我们这里是常有这种天气的。有年春天，过了清明，快到谷雨，居然还出现了霜冻。一些乡镇春播的秧苗烂了不少，天气稳定后立即组织紧急补播，才多少挽回了一些损失。

　　这个时节雨水慢慢变多。开始是绵绵春雨，淅淅沥沥。以后雨势渐渐变大了。那年，我随公社吴书记下乡去里洋。从大喜往里走，一路爬坡登岭，山风一吹，雨丝便飘飘悠悠起来，横着向身上打来。一把雨伞很难把全身都挡住。很快身上就湿了。雨水是冰冷的，我们只好坚持着，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，终于到达里洋。吴书记虽是省城人，但是长期在农村工作，农村此类艰辛他经历多了，他处理起来从容不迫，有条不紊。到了里洋，立即让人温了红酒，一人一碗。红酒下肚，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许多。又生起一堆炭火，耐心地把衣服一件件烤干。

　　这个时节蔬菜是青黄不接的。都说“菜头果子尾”。水果是最后从树上摘下的好吃，蔬菜则是刚刚上季的好吃。此时田园里已没有什么菜，有的只是一些大路菜，如介菜、包菜之类。样子都不好看了，有的还抽了心快要开花了。菜的质地变老、变柴了。“一时韭菜一时葱”。只有韭菜刚从土里冒出来，叶片肥硕，欣欣向荣。作物生长有周期，一岁一枯荣。几声春雷，几场春雨。此时山野碧绿，野菜生长旺盛。竹笋是最大宗的野菜。它种类繁多，麻笋、甜笋、岩笋。笋类生长快速，数量巨大。填补了蔬菜的空缺。人们的餐桌上总有一碗竹笋。苦菜此时最嫩，要吃苦菜正当时。苦菜炖排骨，味道最清新。蕨菜人们也喜欢吃，加点油炒了就行。鼠曲草漫山遍野都是。人们抓住机会，大人小孩一起出动，捡了回来。人们喜欢用它制作一种  品，叫鼠曲  。鼠曲草焯熟，与  米饭混在一起下石臼舂得粘糅，成了  剂，内里再包上豆沙、红糖做成的馅，然后用模子印出圆形的饼状。这就是鼠曲  。春天里有一个节庆，是观音生日。人们年年都要供奉她，就用鼠曲  作为供品。看来观音也是喜欢这人间四月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