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黄 俊

　　时序更迭，又是一年春来到。可是，鸟语花香，花红柳绿的美好季节，被叔叔病逝的噩耗所打破，无比哀伤与沉痛之感再次击溃我的神经。

　　去年底，我曾经前往乡下，探望生前性格开朗、憨实本份的叔叔。当时，他躺在病床上，还能跟大伙儿说上几句话，惨白的脸上挂着久病后的惨淡笑容。见此情景，本以为已无大碍。然而，当我们在今年正月初四再次见到他的时候，叔叔安详的躺在床上，鼻孔里插着输氧管，两眼紧闭并无言语。“天有不测风云”，仅仅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，我就在千里迢迢的福建，听到了叔叔乘鹤西去的不幸。

　　叔叔的名字当中带了个“春”字，许是天意使然，他生在春季逝于春日。风雨人生路，春来春去，与雨结缘。乃至，叔叔下葬的时候亦是大雨滂沱，辛酸苦楚的一生和着那雨水，盛满了仅仅只有65个春秋的杯盏。也许粒粒雨滴，也都经过了65年的孕育、打磨和锻造，才串缀成悲恨交织的雨幕，才变得如此伤透心骨。无关风月，滴滴尽是苦泪。

　　在灵堂，我仔细端详着灰白的遗像，叔叔面容慈祥但分明洋溢着军人的刚毅与坚强。遗照两侧，“大限殁于丙申年……”的字眼，令我想起叔叔的生平过往：生于共和国成立那年，但一生坎坷饱经风霜。婶婶说，叔叔年轻时曾在部队服役，转业在国企工作了一段时间，随后回村庄担任村大队队长、民兵营长等职务，从此未离桑梓，坚持为家乡勤恳服务无私奉献，几十年如一日。即便是在身体不适甚至在重病期间，对村里修路造厝、帮扶救助仍是身体力行。公益之务事必躬亲不遗余力，对村里老小关爱有加，对长幼妇孺一视同仁。其急公尚义之心、操持善念之举、身先士卒之情，有目共睹、有口皆碑。其心、其情、其义，颇得大家的尊重与爱戴。

　　可是，自古天妒良才。和蔼可亲的叔叔被无情的病魔剥夺了生存的权利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死讯传来，牵动了大家的心，他生前的亲朋好友也纷纷前来表示哀掉。

　　聆听雨声淅沥，试想叔叔人品如东篱之菊安然而素淡，人格像山巅之松挺拔而刚直，一生却如这滴滴入土的春雨倏然落幕。叔叔平生与苦相伴，有人说他生来辛苦遭逢操劳奔波，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。为了生计他下过煤窑、干过苦力，东奔西走，历尽磨难，待到儿女长大好日子即将浓郁之际，辛苦了几十年、劳碌了一辈子的他，就这样溘然辞逝，令人撕心裂肺。

　　叔叔过世后，刚开始守灵的那些日子天气尚可。可是，当叔叔的灵柩抬出家门的那一刻，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。有人开始抱怨天公不作美。然而我想，这许是老实巴脚的叔叔在默默地为家人祈望年辰风调雨顺，保佑家人在各方面都能够顺风顺水。出殡的时候，村民、邻村许多人都来为叔叔送别。悲伤的锣鼓、呜咽的唢呐奏响了两界别离的曲调，巫师哀怨伤怀的悼文唱腔，家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，让我在这个万象更新的春季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苍凉与哀痛。一路上，潮湿的土地在春雨的淋浴下，显得更加濡湿泥泞。大雨没有歇脚的样子，雨水打在我的脸颊，和着眼中的泪水肆意流淌……

　　荒寒陌上，大雨淋漓。隔着时光的雾霭，透过众人肩抬的灵柩，仿佛看到了叔叔如同乡间苦菜花般苦渗而短暂的一生，这一生将无尽的凄苦苍凉横陈于世。刻骨铭心的是人们对他的怜悯，天荒地老的是大家对他的太息，痛心疾首的是老天对他的不公。红尘有爱，这瓢泼大雨，定是浇灌生他养他这片土地的甘霖，也是祭奠他辛劳无福的苦泪。

　　苍松流翠的山上，新挖的坟墓彻底将叔叔与人世间隔断在了阴阳两个世界，一抔黄土就这么轻易掩盖了叔叔的遗体。恨生命实在太脆弱，恨长期折磨叔叔的病魔最终夺走了叔叔宝贵的生命。肝肠寸断的亲人，无法面对这样的沉重打击，也不愿意相信年仅65岁的叔叔不幸离世的残酷现实，每日以泪洗面，痛不欲生。

　　返回时，雨脚方休。一眼望去，叔叔的坟墓在春岚紫气中显得异常醒目。

　　茫茫人海，芸芸众生，叔叔不过沧海一粟。时光流逝，一种情愫在疯长，叔叔笑容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。我对叔叔的思念，就像疯狂蔓延的青苔覆盖了我的心田。我多么希望叔叔的离去只是一个梦靥，因为它还有梦醒的机会。

　　生命遽逝，身心莫赎;魂兮归来，伏惟尚飨。

　　愿叔叔在天之灵永远安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