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庄的静
http://www.lockbj.com 2014-06-05 09:46:06 来源:海峡时报 【字号 大 中 小】
○石泽丰
车子在毗邻村庄的高速公路上飞奔,透过车窗,我看到那些房舍横七竖八地静立在那里,有的外墙装修尽显档次,有的则是毛坯模样,这似乎与村庄无关,仿佛是主人的能力所至。但无论怎样,我始终认为,它们都是村庄一根根知疼知痛的神经,构筑着村庄的躯体,让村庄的内涵深入人心。
每每路过村庄,我总爱关注那些接纳人和牲畜的大门,一户也好,两户也罢。它们在主人劳作归来时被推开,户枢在石头上转动,发出吱呀的声响,鲜活了整个村庄的灵气,构出了一幅温馨、和谐的画面,这是我所欣然见到的。可是,如今更多的时候,我所注意到的那些门扉,常常处于关闭状态,门口的泥土空地上,长出了一些野草。事后一打听,这些门日日紧闭,它们的主人携带妻儿老小,终年外出打工。也许是主人背井离乡了,村庄空旷起来,寂寞起来,渐渐地,以一种忧伤的静,遮蔽了当初温暖的意境。
在我的老家,村庄的外围,通往都市的高速噪音不断,开往京城的火车夹杂着嘶鸣从此经过,它们把村庄不愿倾听的声响,无休无止地扔给了村庄,把夏日的蛙鸣和蝉声驱赶得一干二净。几年前,乡亲们因无法忍受这样的喧嚣,作出了搬迁的抉择,他们丢弃了老屋,丢弃了当年生我养我的村庄。这次出差,我从老家村庄边的高速上经过,打开车窗,外面是呼呼的风声,我的故乡安静得像一位洞穿世事的长者,不愿开口多说一句话,只是以自己静默之态,坐失自己的余年。作为被它哺育过的孩子,此时,我的心被它的静纠缠出了一种莫明其妙的伤痛,是我们背离了故乡,是我们背弃了村庄。
记得儿时的村庄,哪怕是在深夜,都有虫鸣在墙角下弹唱,它们哄着村庄入眠,哄着孩子们进入甜蜜的梦乡。即使有陌生的脚步声闯了进来,最先是谁家的犬,警惕的吠着,然后在主人的呵斥声中又归于平静。这样的夜晚,村庄安静地睡了,它搂着村里的人和物,搂着时光,安然地走过春夏秋冬。我想,这样的静,是村庄闭目养神所需要的,是我们在那里生活的福气。
然而在岁月的长河中,在开发与保护的较量中,是谁打破了村庄的这种宁静?让它承受着痛苦,让它默不作声。
就在前几天,我去深山采访一位老农的时候,他最后问我:“你在退休之后,是否愿意重回故乡?”看我长时间没有回音,老农叹了一口气,走进了自己生活一辈子的里屋。许久,他的话像一根银针,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肺。面对他生活的原始山乡,万木葱茏,我又何尝不向往这样的生活佳境呢!只是我的故乡,如今静得没有一点活气,听说早年一些年轻人搬家的搬家,打工的打工,出嫁的出嫁。现在开发商已经谈好了那块地皮,很快就会在那里盖起一个工厂,几个老年人也守不住了,他们被迫着离开。
我的村庄从恬静中走向了寂寥,从繁华中走向了落寞,最终,它将以生存不敌推土机的强功之势,消失在我思念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