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电华（右二）个人画展现场

　　○崖虎

　　画如其人，虽说是句套话，却是个非常实在的说法。出于了解，一想到电华兄的画，就十分自然地落入了这个“俗套”。然而，不俗却是电华兄作品的第一观感，再仔细地揣摩，便得一联形容——“色光鲜活斑斓处，笔力雄奇交错间”。当然，光靠一副对联是不能尽言的。

　　山水画是中国画的重要内容，一千多年历史，源远流长，或淡抹或浓妆，或平远或高远，或粗犷或细腻，或入世或出世，可谓大观。老方的山水国画，立足传统，又吸收了油画、水彩、简笔画等技法，构图上大都写点画面，表现山村风物。作为大山里的儿子，从画面上不难看出他对家乡的浓郁的情感，在山光水色小桥流水村屋里，呈现一派清新雅致的生活情趣。这样的情趣在画面上的呈现是十分自然的，与画家本人的现实生活是一致的。心神间的一致使他的作品别具风骚，脱俗致性。观其画，可忘饥，人世的繁杂琐碎仿佛一下子远远遁去，身心脱世，精神便纯粹起来，心灵也轻松下来，游目骋怀，宁静高蹈，一派澄明。

　　一幅画作，首先总揽其气质，有了气质上的吸引力，才会进一步观赏局部及细节，进而游览其内在的气蕴机理，笔趣墨味。好的作品大都是这样引导我。记得，老方第一次对我“放电”用的是他的iPad，尽管真迹未见，却已把我电倒，这时，他却卖起关子，好长一段时间不顾我的急切，直到我对他说：虽然我现在专心想把字写好，过去却也是画过国画的。才让我见得真身。我想，可能他的画一般是不与俗客观赏，因为他有这样的个性。作为画家，他的个性确是好得很。

　　没有个性无疑是艺术的灾难。有位朋友这样问我：你们说的个性是什么?我回他：直观的地说，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作品。对于艺术二字，光有个性是不够的，个性必须建立在娴熟的技艺和高蹈的审美修养的基础之上。当我用这样的尺度来勘测老方的作品，便深刻地感知到他的大师风范。

　　那么，什么是电华兄的“个性”呢?记得他曾提出对“没有认知界限的生命与存在”的表达。这个说法让我心动。因为我从新体诗写什么的角度，曾提出诗写灵魂：“广义生命分为四大象限：人，肉体与精神并存，第一象限;动物，肉体的生命繁衍，第二象限;植物，简单的存在证明，第三象限;事物，超形式的生命存留。这一坐标的原点居有灵魂。”生命与存在一直是文艺的母题，对于“没有认知界限的生命与存在”的抽象，即归宗于灵魂。只有触及灵魂层面的作品才能具备高蹈艺术内涵，才能让笔触里的事物充盈生命的灵气，展示自然的存在，在盎然的生机里固有精神的内力，从而摆脱形式与状态的表象，把内核表达成画面，形成艺术的感染力。

　　从另一个角度看电华兄的创作，还可以感知：他在用画笔书写他对生命与存在的理解。因此，他的作品不是随机的下意识的结果，而是在心灵导控下的理性创作，他用峥嵘的线条表达生命的呐喊，用曲张的物像表达存在的力量，用浪漫的色彩表达生机的律动。在笔墨挥洒之中，他不仅找到了灵魂的慰藉，也宣扬着艺术对人类灵魂的光照。正是这样的理念，使他以写意的方式推动笔下的实体，在浪漫的憧憬里铺陈内心的画卷，在错落之间，在虚实之中，落实生命的体验与思考，存在的机理与光泽。

　　作为科班出生的电华兄技法本身不是问题，当技法熟透之后，对作品生命力起决定性作用的便是艺术思想，这是作品的审美底蕴。纵观艺术领域，求其趣者多，求其性者寡。“天命之谓性”(《中庸》)，中国山水画固有共其性，而意境是其关键。所以国画山水以写意为主，抽象实景，融合心意，从而统御物象而为意象。国画山水尤其讲究对物象的超越，这种超越不是在画面上的局部和细节的刻意，借用龚自珍“胸中海岳梦中飞”可以很好地表达这一境界，也即，国画山水是画家直抒胸臆的结果。这正是电华兄国画山水的珍贵之处。他用曼妙笔触畅叙情怀于山水之间，整幅画作混然一体，气贯神通，令人游目骋怀。

　　然而，电华兄的画作又有别于传统，既有继承，又有发展，将现代美学线条、色彩融入传统，突出写生特点，并游刃于实与非实之间，从而形成独到的气节与气度。这与他长期坚持写生不无关系。写生早已成为电华兄的日常，他总是习惯性地走入大自然，走入市井生活的实际，积累了大量的创作素材，形成积淀。因此，在创作中，他能集千钧于一力，出自然而无为，由此横生逸趣，以有限之笔，入无限之朴。这便是国画山水的难得之处。

　　何以为朴?朴即无以表达的那些存在。作为文艺作品，都是为了完成一种表达，却又不仅仅是完成一种表达。还有已表达之外的东西存在于作品中，供观者领悟。这便决定作品的艺术境界的抵达层面和审美趣味是否高蹈。否则就会过尤不及、工而流俗。因此，秉修持而出率性，得涵养而逸情趣，是画者，乃至其他文艺工作者必须的内功。

　　画如其人，真真不是一句空话、套话。